第50章脱险
我们出皇宫，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。谢明岚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。我甚至能闻到那股总是与他形影不离的香气。
到了宫门口，羽林军把侧门打开，谢明岚送我们出来。
“谢侍郎，送到这里就可以了。”李悠说。
“恐怕，你们不到城门那里，就会被他们的人截住。”
“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。放我们出宫可以说是皇帝的指令，出了宫，一切就与你无关了。”
谢明岚看着我，没有接话。他的脸色融在夜里，晦暗不明。
“我会保护好暖暖。但为天下计，你需要旁观。”李悠把我抱进准备好的马车里。我很想再跟谢明岚说些什么，却喉中干涩。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，连相忘于江湖这份洒脱，都是奢侈的。
我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“保重”，李悠便驾着马车，沿着东直道的方向，向城门驶去。
我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抑和沉闷，像是雨前。脑海中闪过很多的光影和片段，变得越来越不安。霍勇为了牵制李悠，也为了有借口让他和突厥龟兹反目成仇，是肯定不会放我走的。
我轻轻叫了李悠一声，他在马车外回应，“怎么了？身体不舒服？”
“悠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皇上封你为平西将军，却没有让你把我带走，是不是？”
他沉默了一下，索性把马车停了下来，而后掀开车帘钻进来。
“暖暖，我不瞒你。皇上放了我们了，可是有个人不放。纵然有些冒险，我也要把你从赤京带走。”
我挪了挪身体，他伸手把我抱进怀里，我们紧紧地靠在一起。有的时候死亡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生离。我把自己能做的，不能做的，都做了。这一刻，我心里想的是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，都不想再跟这个人分开。
平静的夜晚，因为响起了几声乌鸦的叫声，而显露了杀机。
我抓着李悠的衣襟，这才发现他蔽体的长袍里面是那件极破烂的囚衣。他看着我，眼中闪动着怪异的光芒，好像饮酒扬刀的侩子手。那样的眼神，加剧了空气中涌动的杀机。之后，当刘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的时候，我反而不那么意外了。
“平西大将军，还请您把六公主留下。”
“如果，我说不呢？”他侧头，向着前方，字字铿锵。我看到自窗外透进来的月色把他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的线条，血痂更凸出了那姣好的白。
外面没有回答。夜里凌厉的刀片的颤音，一点点地靠近，大概是有人包抄过来了。我紧张地抓着李悠的袖子，想着最坏的下场或许就是两个人一起死。他却把我平放好，轻柔地说，“乖，闭上眼睛，不要看，也不要听。”
“悠！”我吃力地抓住他的手，“别去！”
他眷恋地摩挲着我的手心，“暖暖，你信我么？”
“信。”我点头。
他笑了，“那，听我的话，我保证我们都没事。”
“好。”我松了手，乖乖地闭上眼睛，泪水却忍不住滚落下来。他在我的额头印了一个吻，轻轻地说，“别忘了我爱你。”
“我也爱你。”
随后我听见他移动几步，出去了。
噪杂的响声像洪水一样淹没过来，我分不清那些纷繁的声音，只努力地捂住耳朵。火把的影子不断在窗上移动，浓烈的血腥味像是泼洒的烈酒般弥漫开来。我甚至不敢想象外面的情景，不敢想他孤身一人怎么对付那么多人，只默默地祈祷着奇迹。
忽然，有马蹄声沉重地压过大地，外面的打斗声有一瞬的停顿，而后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，有万丈的豪情，“你爷爷的刘岩，敢伤我的孙子，看老子的鞭！”
“啪”的一声，好像是粗厚的皮鞭甩上了人肉，当即有重物倒地的闷响。李悠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，“外……公？!”
“你还知道我是你外公！”托杜气喘吁吁，但是仍掷地有声，“赶马车冲出去，我们断后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个屁！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是你外公我传的！少婆婆妈妈的，再不走我抽你！”
“王爷，您就赶快走吧，我们能争取的时间有限！那云公主和蒙塔王子在城外接应你们！快走！”这是小东的声音。
不多时，马车就重新飞奔了起来。我听着身后的打斗声和刘岩的叫嚷声，终于远去并最终没进了赤京的夜里。
我像是被放进了一片静谧的大海，再也顾不得什么，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那一觉睡得很沉，也许还睡了许久，当我再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正枕着某人的胸膛。而自窗外透进来的日光，打在他狼狈的脸面上，淡淡地泛着金光。乱七八糟的头发，青色的胡渣，眼窝深陷。他的一生，仅有一次的落魄，定格在了大兴元年。
马车还在跑，外面是悠扬的曲乐。唱歌的女子与男子轻轻地相合着。草原所养育出来的儿女，歌声都是自由奔放的。一下子，就能打开人的心扉。
“悠？”我喊他。
他好像很疲惫，动了动眼皮却没有醒过来。我想把毯子盖到他身上，可是因为浑身都没有力气，拖不动厚重的毯子，只能朝外唤，“那云？”
马车停了下来，帘子被掀起一角，那云神清气爽地说，“呀，画堂，你可醒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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